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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岁,征兵登记表上”艰苦边远地区”的方框被铅笔尖戳了个黑点。父亲手里的遥控器跳着频道,电视机荧光在他皱纹里明灭:”当兵挺好,比混社会强。”母亲把新军装叠成豆腐块,行李箱拉链”哧——”地吞没了你前半截人生。
23岁留队那天,连长的巴掌拍得你肩章哗哗响。战友们围着你起哄,你咧嘴笑着,却在熄灯后盯着天花板,听见远处哨声像谁的叹息。
25岁副班长的臂章别进肉里。沙暴掠过训练场,迷彩服灌满黄沙。你突然发现,那些被揉皱的地图里,自己正慢慢变成其中一个标点符号。
29岁的膝盖会预报天气。医务室抽屉里,布洛芬和红花油排成方阵。转业申请表在抽屉底层腌出了汗碱,又被三等功证书压得平平整整。
34岁的大红花在胸口泣血。转业证塑封膜反着光,照出接站人群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。母亲的白发在风里飘,像当年新兵连的柳絮。
40岁的酒桌上,转业证在玻璃板下泛黄。当年的新兵已扛上两杠一星,你夹烟的手指突然抖了抖——烟灰落成的形状,像极了新兵连的沙盘模型。
50岁,降压药和勋章在抽屉里做邻居。儿子举着手机凑过来:”爸,这真是你?”屏幕里年轻的士兵站在界碑旁,身后山峦如犬牙。
60岁的行李箱在玄关生了根。孙子奶声奶气数着相册:”爷爷穿裙子!”——那是你第一次穿体能训练服的照片,宽大的短裤确实像条裙子。
70岁的监护仪滴答如秒表。阖眼前,忽见18岁的自己在操场疯跑,迷彩服灌满夏风,鼓得像面年轻的旗。
耳畔渐渐响起脚步声,整齐的,沉重的,欢快的,成千上万的脚步。它们汇成洪流,喊着番号奔向远方。有个声音在洪流里轻轻答”到”,像当年点名时那样清脆响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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